沙哈的喉咙非常不自然地动了一下。
他在震惊吗？沙哈不确定，这种情况似乎已经超出了自己应该震惊的范畴，以至于现在的他对当前的整个局面都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无论如何，首先可以被确定的是，这不是一个去死的好时候，也不是一个去死的好理由——对沙哈而言，这是先于一切事情首先冲击自己脑海的念头。他暗暗地调整了身体周围的魔力空间矩阵，用两股魔能将米米恩的冰霜之刃牢牢地固定在了半空中——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让米米恩继续把这枚冰刃向自己的胸口里刺进去了。
比起震惊，沙哈更觉得有些诧异。
他喜欢米米恩，与柔媚温顺的伊菲和机灵可爱的嘉德丽雅都不一样，米米恩虽然外表冷淡，内心里却甜美可人，略有些别扭的性格反而让她显得格外风情别致；因此，说回来，他根本不想隐瞒这一点，他喜欢米米恩——至少是在意米米恩，特别在意。
但是就像米米恩反复强调的那样，她结婚了，丈夫还是与自己同为元素守护者的荷塞。
对，他可以——尽管他并没有办法——以米米恩在结婚的前一天甚至都不认识荷塞为自己找一个无视这件事情的借口。无论是他的良知还是什么其他的说不定自己还有的东西都不允许沙哈这么做。
对，坦诚地讲，他不知道米米恩在婚前对自己的感觉，也不知道这一千年里她的内心有过怎样的变化，甚至是现在——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将自己置身事外，完全否认自己对米米恩的感觉。他骗不了米米恩，他很清楚，但是他骗的了所有其他人。
但是——尽管这很无谓，但是他仍然不能。他骗不了自己。
沙哈知道自己喜欢米米恩，他一直对她非常好奇，也深深地被她的美丽所吸引。他毫无任何否认的余地，从一开始，从他刚刚见到那个临危受命的冰霜守护者的时候，从她第一次胆怯地叫起自己“前辈”和“导师”的时候，从她第一次对着自己说“您这种搭讪的方式也让我感到非常地熟悉”的时候，就算他能对别人否认这件事情，他也——就像米米恩所说的那样——会在余生里一直被自己的行为所困扰，永远不能摆脱这种懦弱给自己带来的折磨。
但承认这种感情的后果——相比起来，则更为惨重。
他很愧对自己的未婚妻；尽管嘉德丽雅对他和伊菲之间的纠缠不休一无所知，但他的确对这一切感到很惭愧。他尽一切所能地弥补自己对嘉德丽雅犯下的错，他做了，即使他并不觉得这是足够的——
可无论如何，这是可以弥补的，他爱伊菲，诚然如此；但是他不会选择放弃嘉德丽雅，即便有一天这件事情到了不得不摊牌的程度，他也是可以挽回的。
然而，他对米米恩的喜欢则不能。
理由很简单，米米恩结婚了，无论这个婚姻之前是什么，之后又会怎样，至少目前，米米恩是大地守护着荷塞的妻子。而且就像米米恩说的，他们很恩爱。
想到这里，沙哈的胸口一阵刺痛——他没法分清这个刺痛是来自于米米恩的冰刃还是自己的心里，但是这个痛楚已经足以让自己完全无法维持平静的表情了。
可米米恩可以，精灵海军将领们招牌一般的自信且暧昧的微笑一直稳稳地挂在米米恩的嘴角——米米恩可以，她就是可以。
如果现在自己面前站着伊菲，如果是她正在与自己讨论这个问题，沙哈相信她一定早就已经梨花带雨了；嘉德丽雅——尽管很难想象她会与自己讨论这种事情，不过沙哈也不认为她能像米米恩一样面带微笑地和自己说想要杀了自己然后去自杀这种事情。
面前的米米恩雪白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拂动，眼眸清澈，嘴角含笑，脉脉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自己胸口前方的那把看起来甚至随时能够击穿他们脚下的城墙的冰刃，她甚至会让沙哈感到自己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柔情少女，正向着她的意中人坦诉着自己的心思。
但是——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沙哈，我会跟着你去的。”
米米恩的脸庞渐渐地凑上前来，她柔嫩的脸庞在阳光下透着雪白的光辉，绯红的瞳孔映射着明媚的色彩；米米恩粉唇轻启，呵气如兰：“沙哈，我不能这样下去了……我必须要——”
沙哈花了两秒钟——如果不是更多的时间的话——来确认自己的状况是否如自己的预料。他先是用魔力动能击碎了冰刃，然后把米米恩一把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对，他本想吻上她的，曾经无数次地沙哈看着她柔嫩的嘴唇出了神；如果他能，他真的会吻上她。
但是不行，无论如何，她结婚了；况且，这是在要塞的城墙上，米米恩的冰刃可能在两人身体的遮掩下尚能做到不为人所见，但是公然接吻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况且，他也不确定米米恩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吻。
可能不会，因为当下的米米恩扭动着身体，轻轻地推着自己的胸口，几乎连这个拥抱都不愿接受。
尽管沙哈知道，作为职业军人的米米恩，如果她愿意，自己早就应该已经被她推开了。
“你在做什么呀……放开我，沙哈……”米米恩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两手抓着沙哈的长袍外搭，轻轻地向前推着他的身体，嘴里喃喃地不停责骂着，“求求你，不可以这样……你疯了吗……快放开我……”
沙哈牢牢地揽着米米恩纤细的腰身和脊背，侧过脸去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现在，他无比确信自己是知道自己正在做些什么的了。
他在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
米米恩的手在他的衣襟上攥得越来越紧，尽管嘴里仍然在嘟囔着让他赶快放开自己一类的话，身体却是更加用力地贴在了沙哈的身上。
他拥抱着米米恩，怀中瘦弱又冰冷的躯体所特有的触感比先前的冰刃更为锐利地刺向他的每一根神经。自己上一次抱着米米恩或许已经是几百年甚至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不，沙哈有理由相信，在米米恩成为了荷塞的妻子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即便是在米米恩得胜归来的码头上也再也没有过一次拥抱了。
只有米米恩能给他这种柔软而冰凉的怀抱，对魔力毫不熟悉的米米恩根本无法完全控制冰霜守护者魔法所带来的能力，自从成为了冰霜守护者后，米米恩的身体就一直不停地辐射着寒冷的冰霜元素。
正因为如此，每次自己在码头上迎接凯旋的米米恩时，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是抱上了一个灌满冰水的水袋一般。
“一千多年了呢……”他对米米恩轻声说着。
“九百六十四年八个月二十七天……”
沙哈一愣，一时间里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米米恩的嘴里念出来的是什么。
“从上一次有人这样抱我到现在，九百六十四年八个月二十七天。”她的脸庞轻轻地蹭着沙哈的胸口：“还记得么？”
九百六十四年……他的身体僵在了原地，第六季元9020年，如果沙哈没有记错的话，那正是埃隆索斯海战结束的一年，也是米米恩成婚之前最后一次出征返航的一年。
“还记得吗？‘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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